【洪普】论钓鱼执法对社会的危害性（上）
伊斯特万下班之后背着包往家走。公司在郊外，他的房子在三公里之外，不过他开了两天的卡车，刚好想活动活动腿脚。太阳刚刚升起来，天边有一条金橘色的光带，他记得他还小的时候爷爷每天都要坐在有着厚重窗帘的书房里对在大厅看日出的他喊话：“伊斯特万！感谢你的父辈们！否则你要死在这日光里！”伊斯特万装模做样的对着自己身后海德薇莉家先祖挨个道了个谢，抱着薯片继续看日出。
海德薇莉老爷子到现在还活着，只不过伊斯特万已经长大了。他像现代人类一样独立了出去，在外面找了个房子住着。搬走那天伊斯特万老爷子又坐在书房里隔门对他喊：“现在的年轻吸一代都像学人类！往前倒几个世纪人类都是我们的储备粮！”种族为人类的搬运工朝着书房看了几眼，伊斯特万觉得自己应该白天搬走才对，晚上十点半这个时间有点太奇怪了。
海德薇莉夫人和先生站在门口给自己儿子送行。他们都属于夹在老派和新生代之间的过渡层，既遵守着老一派传下来的规矩（白天不外出，睡棺材不睡床等等），也对新文化非常包容。比如伊斯特万，当新一代被注射了皮肤疫苗之后就不怕阳光了，于是海德薇莉夫妇也就不控制儿子休息的时间，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不穿丝绸衬衫也无所谓，晚餐想吃薯片也可以。伊斯特万能够这么顺利的跑出去也都是海德薇莉夫妇的功劳。
伊斯特万本身对自己的种族——吸血鬼——的文化并不排斥，相反他还觉得如果能泡到对这方面一场狂热的小姑娘（特别是《暮光之城》和《吸血鬼日记》的爱好者，以及打扮另类的哥特），那么作为吸血鬼就有了独特的加分点。即使是作为新生代的吸血鬼，伊斯特万的主食依然是血液，只不过偶尔会搭配海盐薯片和苹果一起，否则容易得败血病。吸血鬼社会里，每一个城市都有固定的血液供应点。千禧年之后血猎工会就和吸血鬼达成了和平协议，吸血鬼不能伤害人类、家畜家禽或人类活动范围内的动物，造成社会恐慌；如果生活在城市里，吸血鬼必须遵守人类习俗；血猎作为监督有义务抓捕及审判违规吸血鬼；以及后面的708条。
血液供应点就像个超市，除了各种口味的动物血液之外，还有大蒜防过敏喷雾，圣水专用湿巾等等为城市内居住的吸血鬼提供便利的商品。伊斯特万最喜欢的是猕猴桃橙子混合味血液，其次是熏肉香肠味，最恶心的就是芦荟黄瓜味。
下班路上伊斯特万刚好会经过供应点分店，他估算了一下冰箱里的存货，还有两天的分量，下一次出活是一星期之后，他可懒得走到这里买储备粮，然后再走两公里走回来，更何况从家到这里和从家到市中心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伊斯特万决定进去把接下来的粮食都买足了，另外还要多买点儿大蒜防过敏喷雾旅行装，上次的交接人是个一边吃蒜一边说话的奇特人类，回到驾驶座的伊斯特万整个脸都起了红疹。
在供应点总能碰见几个熟面孔，有住在城郊远离人烟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住在市中心开咖啡店的亚瑟.柯克兰，以及在角落货架旁边纠结十字架警报器是究竟选红色还是蓝色的好邻居，基尔伯特.贝什米特。
贝什米特这个家族对吸血鬼社会丝毫没有存在感，当这个自称“男爵”的贝什米特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几乎整个吸血鬼社会都懒得理他——男爵这种过时的称呼早就没有人在用了，人类社会倒是很喜欢“吸血公爵”或者“吸血伯爵”这种莫名其妙的贵族设定，特别是当这位贵族皮肤苍白，神情忧郁，面容英俊，衬衫领口开到胸肌以下的时候，人类女性似乎会为此疯狂。
基尔伯特的城堡是平地冒起的。出活的早上伊斯特万穿着自己的绿夹克和运动鞋走出家门，嘴里啃着一个苹果。路过隔壁的空地他发现空地上的野花很好看，心里盘算着回来之后揪几根放家里养着。五天后他回来了，嘴里啃着一个新苹果，去揪野花的时候发现一座看上去至少有五百年的城堡突然出现在了自己家旁边。伊斯特万从十字路口走到自己家走了四遍，确保自己没有走错，可是那个城堡还在原地。伊斯特万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到便利店买了个苹果派放烤箱里烤了烤，装作是自己亲手做的一样放在盘子里去隔壁敲门。
门是木头做的，没有电铃。伊斯特万往上看，四米高的大门上垂着一个铁做的大牌子，上面刻着“门铃”。伊斯特万把苹果派放在地上，往后退，助跑了一小段之后猛地往上跳，抱住了铁牌子。铁牌子纹丝不动，伊斯特万脚蹬在大门上，然后像登山一样往上爬，踩着门框借力往下拉。
黑白恐怖电影《德古拉》的经典背景音乐响了起来，大门开了，吊在门铃上的伊斯特万被门砸中，摔在了门口，刚好坐在苹果派上。他站起来把屁股上的苹果派抹掉蹭灰铝盒里，扒着大门往里面看。里面一片漆黑，门口没有人，大门仿佛是自己打开的。他忘了扔掉苹果派的事了，抱着苹果派就往里走。等他走到大厅中间之后，大门突然关上了，吊灯上的电蜡烛突然亮了起来，只见一位穿着紫色燕尾服、黑色披风的白发红眼男子站在大厅楼梯上，拄着一根手杖，一个转身将披风甩在了半空中，小碎步走下楼梯，操着一口东欧口音地说：“有何事来访，我的人类朋友？”
伊斯特万被这阵势吓呆了，这是不知哪里传来的管风琴声，那男子借着节奏将自己的披风收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抬高下巴看着他。伊斯特万注意到他的鞋后跟大概三厘米高。
“你好，我是你的邻居，伊斯特万.海德薇莉……”
“贝什米特男爵，这是我的称号！”
“但是现在吸血鬼社会已经不论爵位了。”
“啊？什么？”贝什米特男爵僵住了，立马恢复了原来的姿势，“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的人类朋友。”他眼尾的眼线也往下耷拉了。
伊斯特万咳嗽了一声，“这个，我也是吸血鬼。”
“可你看上去像是个种地的。”
“我是开卡车的。”
“世界上还有开卡车的吸血鬼？”
“拖拉机的也有，那位是种地的。”
“吸血鬼的尊严呢？”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你手里的是什么？”贝什米特男爵赶紧转换了话题，伊斯特万感觉他眼皮上银色的眼影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是我自己烤的苹果派，拜访新邻居不一般都这样？”
“你在便利店买的？”
“也算是我自己烤的。”
“我是吸血鬼，你忘了吸血鬼吃什么了？”
“你接种了FHDVFV了么？”
“水果热狗V领衫青蛙越南（FruitHot Dog V-neck Frog Vietnam）?”
“吸血鬼健康全食疫苗（Full Health Diet Vaccination forVampire），去血猎工会就行了。”
“怪不得，我是在检查部门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血呢？“
“去供应点买啊？“
“不是都会把动物人类尸体放在冰箱里么？“
“动物人类的尸体还要下嘴，为什么不买现成血袋？血袋攒够二十个还可以抽奖，上次我抽到了LadyGaGa的手机挂件，你看。“伊斯特万掏出来自己的手机，上面挂着一个Lady GaGa的廉价金属钥匙扣，背面留有机器刻印的Made in China。
“那卫生巾呢？你们可以用加长夜用把血吸干，然后装箱放冰箱里，想喝了就插了吸管啊，还可以做冰棍。”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
“你等一下啊，“贝什米特终于松开了披风，掏出手机，”那啥，水果热狗疫苗？“
“吸血鬼健康全食疫苗。“
“哦对，血猎工会……然后那个什么血袋？二十个可以送Taylor Swift演唱会门票？“
“抽奖，抽到才有门票。“
“然后那个，去供应点买血？“
“对啊，还有为素食主义吸血鬼提供的植物蛋白合成的血液。“
“好的好的记住了。“他把手机收回来，又裹起披风，这次还踮起了脚尖。
伊斯特万觉得不太对劲，“你不是吸血鬼对不对？“
“我是吸血鬼啊？你再说什么啊？“
“你把披风松开。“
基尔伯特把披风松开，伊斯特万揪着基尔伯特的领子就把手放在了基尔伯特脖子上，“你有脉搏，你是个人类。“
“不是！这是我的颈椎纠正器！“基尔伯特甩开伊斯特万的手，跑上台阶，柱着手杖，”同类哟，你可以退下了！”说完打了个响指，风管琴的音乐再次响起，吊灯灭了，大门也自动打开了。伊斯特万见状，转身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上门拜访过。
伊斯特万是没上门拜访过，基尔伯特倒是有别人上门拜访。自从那一天伊斯特万离开后，基尔伯特估计拿着那笔记去学习了，成了吸血鬼圈的名流，每周都要有一两次派对、舞会。圣诞节伊斯特万放假回家的时候，海德薇莉夫人问，“你知不知道贝什米特男爵？“
“那个装成吸血鬼的智障？“
“他可不是智障，他是现在整个吸血鬼社会中里最受欢迎的吸血鬼了。“
那么现在这位最受欢迎的吸血鬼就在供应点里面采购，他的篮子里全都是植物蛋白合成的血液。这是一种新潮流，吸血鬼都开始吃素了，听说是为了身体健康。最后他从架子上拿走了紫色的感应器，然后从披风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大保鲜袋，里面是一堆空血袋。他走向收银台，收银的是王耀，一个脸上贴黄符纸的古怪吸血鬼。王耀查了查空袋子的数量，把抽奖盒从柜台底下拿出来摇了摇，“抽一个吧。“
基尔伯特把手伸进去，对王耀说：“老板我跟你说，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中，抽不到TaylorSwift演唱会门票我就不是东西。“
王耀点了点头。
基尔伯特从里面掏了一个，递给王耀。王耀打开看了一眼，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了一个Lady GaGa金属钥匙扣，背面刻着Made in Mexico。
基尔伯特手里攥着钥匙扣，几乎快要爆炸了。他基尔伯特为了能够抽到Taylor Swift演唱会门票，每天都在到处收购空血袋，甚至派对舞会之后被人扔在门口垃圾桶的血袋也要收集走。他这么收集了五百多个袋子了，抽了二十五次，家里已经有四套Britney Spears写真，两件EminemT恤，还有十九个Lady GaGa挂件，算上今天的已经二十个了。正当他要发飙和王耀理论，后面的吸血鬼把他往外面挤了一下，掏出二十个血袋放在柜台。那是住在马路对面的罗尼。他随便摸了一个出来，递给王耀，王耀打开一看，“哟，运气不错啊，Taylor Swift演唱会门票。“说完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放在桌子上。
罗尼得意洋洋地把门票揣在怀里，哼着《Bad Blood》就出去了。基尔伯特拿着篮子对王耀说，“老板，你还没收钱呢。“
王耀站起俩从篮子里拿出来一包血袋，扫描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扔下扫描器和血袋就跳了出去，边跳边对着马路对面的罗尼喊：“唉那是我妹妹的门票！你要不再抽一张吧唉！“
基尔伯特抱着篮子站在收银台不知所措。这时店员本田菊打开收银台的门进去，把基尔伯特的东西结算了。基尔伯特手里捧着挂件，一遍颤抖一边出去了。伊斯特万排在后面，本田菊扫描的时候问本田菊，“唉我问问，你们这奖品都是谁提供的啊？这么豪华？”
本田菊抬头看了伊斯特万一眼：“琼斯房地产及侦探事务所，钥匙圈上都刻着呢。”
这个琼斯伊斯特万认识，琼斯家和海德薇莉家有一定的交情，而作为新生代吸血鬼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和伊斯特万也能聊得来。阿尔弗雷德十五岁那年开始创业，一开始他的人生并不那么顺利，但是作为一个实业家他怀揣着一个梦想，和父辈给的二百万，终于在房地产行业做出了一番天地。但是阿尔弗雷德是个勇于挑战的人，继续发展房地产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于是他独身一人带着三百万租了一个门面房，开了家琼斯侦探事务所。事务所刚开始还不太成气候，名声远远不如自己的房地产生意，上一次见面阿尔弗雷德告诉伊斯特万自己打算让执行董事把自己的事务所告了，炒高知名度。
伊斯特万提着塑料袋从供应点出来，刚好就碰到了那位商业天才、供应点抽奖产品供应商阿尔弗雷德。天挺冷的，阿尔弗雷德穿着鸭绒袄坐在路边，面前是一块粉绿相间的条纹床单，床单上放着一堆二手手机。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一听声音，抬头看是伊斯特万，“哎哟，你怎么在这儿？”
“我买粮食啊？你破产了？”
“什么破产！胡说八道！”阿尔弗雷德有点生气地说，“我是在调查亚瑟.柯克兰。”
“他怎么了？咖啡厅投毒了？”
“不是这个，是痔疮，有个叫罗斯麦.拉夫（Rosemy.Love）的人让我调查的，给我好多钱。”
“啊？”
“哎呀总之你别管了，我还要工作。”
“我拜托你个工作怎么样？帮我调查一下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是不是人类。”
“行啊，三十。”
“这么便宜？”
“熟人亲友价。我先忙完痔疮这事儿啊。”说完阿尔弗雷德往供应点看了一眼，“你快点儿走吧，柯克兰要来了。”
伊斯特万赶紧离开了。他觉得这事儿阿尔弗雷德查太慢了，反倒是应该自己来干，毕竟自己对基尔伯特更加熟悉，也去过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古堡，肯定能找到什么证据的。
TBC